我终于醒来。连着好些天做着同一个梦，头是炸裂的疼。走下床，来到院子，我想暂时脱离梦魇般的纠缠。下了一夜的雪，庭院里高大的松树并没有因此而失掉颜色，在花幢雪压低的一片苍茫中倒显得更加苍翠古朴。一时间松枝清新古朴和松花的香甜交织在一起，叫人心旷神怡。
我孤身一人，已经在此处居住了许久。一年当中的好光景，都藏在院子里。有时是响晴照雪色，有时是月华泄银地，有时是香雾蒙转廊。远离世俗尘雾，倒也清闲自得。只是一人居住久了，难免有些寂寞。
忽而一笛响起，清脆婉转，如在耳侧。只觉得笛音过分熟悉，不禁追随去寻，待我跑出院子，笛音仿若断弦落珠，戛然而止。
怅然若失。
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场景，和连续几天的梦境一样，宫殿外开满了白色的小花，四周亭台轩榭皆具。凉凉的秋水拂过湖面，微波荡漾，泛起一层层好看的涟漪。有寒鸦飞起，略过苍茫的天空。天色昏沉，宫墙外的蔓草颓败了一春又一春。蓦地回首，才惊觉亭上有一抹白色身影，衣衫上挂着惹眼的玉笛。纯白织锦上的绿，更是通透晶莹。待我看清，却早已消失不见。
和往常一样，我每日在庭前读书习字，收集融雪的水煮茶，在夜晚卧床听雨而眠。一日邻居邀请我去家中做客，在酒桌欢笑间我无意瞥见了一只绿笛，正是那一只！我不禁惊呼起来。邻居问我何故，随即打开玻璃匣门，拿出那只玉笛。“姑娘，这是前朝传下来的笛子。笛子的主人钟爱此物，每日必随身携带。只是有个传言让我们调笑至今。据说其某日出宫，在湖畔看见了一朵白色的花，见了旁人都说自己遇见了一位美丽的女子。后终身不娶，相思至此，实在是痴怪。”“竟有此类怪事？只怕您是把我当小孩儿戏弄吧！”听罢，我只觉得可笑。“这笛子传到我们这，上一代的人这样说，我们也是半信半疑。姑娘只当是听了个笑话吧！”
“恕我冒昧，我能看下此物吗？”“这是自然。”邻居把笛子放到我手中，果真和梦中一般，通透得像绿色的美玉。红色丝绸的系带自然垂下，虽然年代已久，但因为主人家的妥善保管，依旧色泽鲜艳。
“啊啊，姑娘！你！”在玉笛送至我手中的那一瞬，邻居家发出一阵惊呼。
“姐姐你快看！”清脆的声音响起，邻居家的小孩拿来了一块铜镜。我接过镜子，一朵白色的小花悄然开在额间，对我巧笑倩兮。
一曲终了。我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，也没有听过那段熟悉而悠扬的笛声，因为所有答案我已知晓。
若问前尘何事？大抵是松花木酿成的酒，春水煎好的茶罢了。
本文改编自张可久《人月圆山中书事》
（作者：中国语言文化学院16新闻采编蔡宛彤）
时间:Oct 11, 2019 5:07:00 PM
录入者:韦俏汐